闲茶半晌

独有南山桂花发,飞来飞去袭人裾。

[喻肖/孙肖]和光同尘(三)

*……被 @年年有鱼 不幸言中,真的没写完,所以我选择自暴自弃地……改标题(。

*本更专注跑孙肖,喻总全程掉线(讲道理最惊讶的那个人是我自己,泪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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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光同尘

(一)(二)


5.

 

有那么一段时间,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。

那时嘉世已濒临末路,破产清算的程序一项一项压下来,陶轩自顾不暇,没有携款潜逃已经是最大的仁慈。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创业者如今陷入了画地为牢的窘境,他抓着肖时钦就像抓住最后的稻草。

肖时钦不是滥好人,但当对方将一切清楚明白地摊开在眼前时,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接下了许多繁杂琐碎的善后事宜。

他自己的选择。这条路走到最后,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,却终究还是想走完全程。

孙翔则没有那么复杂。大约是某种令人怀念的惜才情结发作,他的合同和档案一早由陶轩亲自交割干净,而轮回早早向他抛出了橄榄枝,他还滞留在H市,纯然是因为肖时钦。

“这有什么,我陪你啊。”

当肖时钦委婉地向他表达善后事宜一时半刻无法解决这一层意思时,孙翔手一挥,毫不在意地这样说道。

“这样不太好吧。”肖时钦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,觉得自己很像为人父母循循善诱,“你答应了江波涛一周后就去报到,拖着算怎么回事?”

“我给他打电话另外讲时间就好了。再说了,我走了你怎么办?我留在这里,还可以照顾你!”

肖时钦哭笑不得,推开熟门熟路搭上来的手臂:“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到底是谁照顾谁啊。

孙翔的眼睛转了转,振振有词:“我得看着你,不然你一工作就是一整天,忙到半夜都不睡,吃饭不好好吃,胃病发作起来还要有人给你找药送你去医院,还有……”

跟江波涛的电话到底还是打了,孙翔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。

那时候觉得,大概以后也就是这样了。

磕磕碰碰,矛盾和摩擦当然是有的,可那从来不是重点。世界明晃晃的,像是H市最热的三伏天里,一碧如洗的天空中雪白剔透的云。

 

肖时钦坐在电脑前对付嘉世破产清算的文书,孙翔靠着单人沙发手指翻飞地按着手机,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:“小事情你还打算回W市吗?”

“嗯?”肖时钦目不斜视地跟材料较劲,“不一定吧,我之前看了看,G市相关产业链比较发达,平台也好,如果S市找不到合适的,就考虑去G市。”

这个话题不是第一次聊,肖时钦的意思,轮回对于孙翔固然是难得的机会,S市却未必能给他提供同样的机会。到时分开一阵各自发展,也不是会完全排除的选项。

“哦。”孙翔的声音低下去,听上去有些沉闷。

肖时钦转过头,伸出手去摸对方脑袋上乱翘的杂毛,笑了笑:“假期我就过来看你,或者你过来找我也行。再说,我去哪儿,这不是还没确定么。”

话虽如此,肖时钦内心清楚,假设有更好的机会,他不会舍不得离开孙翔。他心底同样燃烧着某种不那么切合实际的愿望,为着这个愿望他来到H市,哪怕落个丢盔弃甲的惨败境地,那个愿望从来不曾熄灭过。

至于孙翔,他深信两个人相处,最重要的不是朝夕相对——朝夕相对当然很好,然而生活总有一些时候,是要各自去走各自的路。

如果分开之后走不下去了呢?那就是缘分到了尽头吧。

肖时钦改掉文书里一处含糊不清的表述,点了保存,放松地伸了个懒腰,手被人悬空握住,然后塞了一个暖洋洋的杯子。

“喏,喝点东西。”

“啊,谢谢。”他笑了起来。

应该,没那么容易就到尽头。

 

先一步走到尽头的,除了嘉世,还有轮回对于孙翔的耐心。

那时破产手续的处理已经接近尾声,孙翔却迟迟没有提去轮回的事,肖时钦是看到孙翔接连挂了轮回副总三个电话,才隐约觉出有点不对劲。

“你跟江波涛,在电话里说了什么,语气那么冲。”他在饭桌上假装若无其事地提起这个点,把语气放得轻松平淡。

孙翔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沉,埋头扒饭拒绝接茬:“没什么。”

肖时钦看他一眼:“嘉世的事,就快处理完了,你什么时候去轮回,跟江波涛说好了吗?”

“……”孙翔不做声,吃完饭把碗筷一放,说了句“我吃饱了”,就径自往客厅去,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,手里拿着遥控器一通漫无目的地乱按。

肖时钦隐隐有些不安,他想着赶进度让孙翔早些动身,忙得天昏地暗,法院银行和嘉世公司几个地方辗转奔波,有几日没顾上孙翔,这时便觉出不对劲来。

他借口出门倒垃圾,给江波涛去了个电话。

他与江波涛认识得比孙翔还早些,点头之交,行业内的传闻也听过不少,多半是说这年轻人处事得体能力又强,虽然是后起之秀,夸张一点吹捧的也会把他跟喻文州相提并论。

肖时钦与喻文州倒是很熟,他暗自想着若是能与喻文州相提并论,想必知人善用很有一套,却不知孙翔这一节又出了什么问题。

问题很快就被讲清楚了。

“肖前辈,我大概要被放鸽子了。”江波涛在电话里苦笑道,“洛杉矶那个项目,上头点名让孙翔去,本来这几日安排他过来报到,顺便交接项目资料,我才提了一句,他不知怎么就来了火,说不去美国。”

这事从来没听孙翔提过。肖时钦心里一惊,口中下意识回道:“你劝劝他,这么好的机会,哪有说放弃就放弃的。”

“劝过了,没用。”江波涛在那头叹了口气,“这小子就是不愿意,再多说一句,他连轮回的offer都要直接拒掉。我说句实话,在这个项目上,他比小周都合适,他不去,实在有些可惜了。为这件事,上头也很不高兴,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不配合,没眼力见,我这两天正安抚着呢。”

肖时钦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,听见自己对着电话说道,“我跟他说说,你等我消息。这件事,还要你多担待了。”

 

 

6.

 

争执突如其来却又顺理成章。

肖时钦把个中利弊条分缕析,而孙翔不为所动,去S市仿佛是他最后的底线,再进一步坚决不肯。

“你啊,到底在想什么?”肖时钦喝了口水,孙翔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让他十分头疼,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。

“……你不知道吗?”孙翔看了他一眼,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,孙翔的眼里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。

“我应该知道什么?”肖时钦莫名。

“我不想去美国。”孙翔顿了顿,哑着嗓子,“我不想离你那么远。”

“因为这种理由?”气力像是一下子被抽走,肖时钦坐下来,沉默了片刻,轻声道,“这样的机会,不要那么奢侈地放弃啊。”

他把手放在孙翔的手臂上,轻轻地拍了拍:“你去美国,我们之间也不会改变什么。还是说我看上去很花心?”他开了个玩笑。

孙翔翘了翘嘴角,象征性地笑了一下。

肖时钦注视着他:“你在想什么,告诉我好吗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孙翔皱起眉头,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,把脑袋贴在肖时钦的肩膀上,带着热意的呼吸随着说话声一点一点渗透到对方的皮肤里。

“我不想和你分开,因为,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肖时钦的身体僵了一下,孙翔的声音被布料闷得有些低沉。

“你好像总是很平淡很理智地就做出了决定,S市没有机会的话,那就去G市,轮回给我的项目很好,我就应该接手。哪怕我们会有整整两年隔着十五个小时的时差,没有办法见面。”

“小事情你,跟我分开,也不要紧吧。”

好像一道惊雷劈下来,肖时钦隔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说的什么话,我怎么会……”

而内心有个声音清醒冷酷地提醒他,这有什么不会的。

“和你分开,我就抓不住你了,所以……”

孙翔又说了些什么,肖时钦机械地听着,表情是惯常的平和,却一个字都没能继续听进去了。

 

孙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。

冲动、热烈、明亮、简单,永远有用不完的能量。

当初孙翔如一团烈火扑过来,他发现自己拒绝不了抑或不愿拒绝,就顺水推舟地接住了。

是喜欢的,这个人莽撞自负,身上却有着他所没有的一切特质。

孙翔说话没心没肺,孙翔很多时候做事只凭着一腔热情,孙翔经常听不懂他的意图。

这没什么。肖时钦极有耐性地与种种相处过程中的不适搏斗,低温遇到火焰总会有不可避免的烧灼感,因为喜欢,所以一切都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。

他凡事都想着有个最优选择,在分离这件事上,既然各自前行是最优选择,那么就分开,不舍当然是有的,但感情于他而言,从来不是什么决定性因素,也并不意味着以后就不能在一起。他们都还年轻,他有自己的想法,自己的愿望,只要过个几年,那个目标实现了——

而孙翔直接跳过这些表面文章,将实质摆在他的眼前。

我想跟你在一起,可是你跟我分开,也不要紧吧。

确实是没那么要紧。

那天晚上肖时钦没有睡,眼睁睁地看着一片墨蓝的窗户渐渐透出青白色,晨曦散入室内。眼镜搁在床头柜上,他在视野一片模糊里静静地想。

啊,原来是这样。

这段感情从来就不对等,孙翔在某种意义上是个专注而心无旁骛的人,喜欢谁就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掏给对方,关心别人的方式笨拙而真挚,感情表达直白而热烈,像个无所畏惧的少年。

而他总是有太多的利弊权衡。

自身性格抑或是经历不同造成的差异,他已经懒得去想。被压在理智之下的感情像个在脑海里撒泼的小人,叫嚣得他脑仁都疼。

肖时钦,你到底为什么,又凭什么——

他侧了个身,孙翔熟睡的脸近在咫尺。

晨跑的闹钟定在早晨6点,泛着荧光的指针正一分一秒地朝那个数字逼近。

 

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。

肖时钦可能永远都不会像孙翔那样,只凭着想要和谁在一起的理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。他喜欢孙翔,对于感情这件事却没那么热烈专注,于是更加不希望孙翔把那份珍贵的热烈专注倾在自己身上,为此放弃许多在他看来十分难得的东西。

孙翔不会后悔,他是一个永远直视前方的人,后悔的那个人,会是肖时钦自己。

无法回馈的热情,无法改变的理性,理智的冰川渐渐露出冰寒的棱角。

说白了,不过也是一己私念。

走的时候没有太多犹豫,给江波涛留了讯息之后,他提着简单的行李出门,第一件事是到附近的营业厅注销了手机号,删除微信和QQ联系人的时候很镇定,而始料未及的长久钝痛才刚刚开始。

 

肖时钦到了G市安顿之后先跟喻文州打了招呼。从零起步的工作室需要一个平台,而喻文州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合作者。

一开始都是小型项目,频次并不高,但人脉、资源一切归零,初创期的忙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。没有孙翔在旁边不依不饶,他又恢复了昼夜颠倒的不规律作息。

只有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,才能够忽略那些时常猝不及防的隐痛,像是扎在脏腑间随着呼吸颤动的刺。

时间久了,疼痛淡去,变成一个心结根深蒂固地扎在那里。

当喻文州递给他那份材料的时候,他的心仿佛有所预感一般急速地跳动起来,视线飞快地扫过无关紧要的内容,落到熟悉的名字上。

孙翔。

他在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
这些年他时不时会关注轮回的动态,知道孙翔最终还是接了美国的项目,两年后回国,发展势头相当不错。

他关注着这些,却又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早已亲手斩断了一切可以触碰、关心的联系。

能再次见到那个人,确认他现在的状态,又不需要太近距离,没有比这样的场合更加合适的了。

时隔多年,孙翔没有变,还是一眼就能看透的简单直白,却又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成长的样子。他默默看在眼里,终于如释重负。

 

分开五年之后,肖时钦再一次看到了孙翔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。

收敛了许多无拘无束的热烈情愫,却依旧真挚而恳切。

孙翔对他说:“小事情,一起回去好不好?”

好像时光倒流,一切回到原点。

“我告诉你答案。”

“……什么?”

“在那之前,我想知道,”肖时钦看上去很平静,他坐到孙翔旁边的沙发上,端起水杯喝了一口,“我那时不告而别,江波涛对你说了什么?”

“他说,你希望我接受美国的项目。”孙翔撇了撇嘴,还是不情不愿地说了,“还说,你是为我好。可这根本就是——”

“也对也不对。我希望你去轮回,我希望你有好的发展。”肖时钦平和地迎向孙翔的目光,“但那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
孙翔皱眉:“你说什么,我听不懂。”

“孙翔,我曾经挺喜欢你。”肖时钦笑了笑,目光落到那个已经收拾好的旅行包上,“但就像你那时说的,和你分开,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。所以,我们不合适。”

“而且现在,不是五年前了。”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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