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茶半晌

独有南山桂花发,飞来飞去袭人裾。

[肖喻肖]理智森林

*单篇完,脑补了一下聪明人是怎么捅破窗户纸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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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时钦和喻文州第一次见面,还是第三赛季的事了。

三赛季半决赛结束,肖时钦在观众席偶遇喻文州、黄少天和张新杰,那时他还没练成有效过滤联盟核武器黄氏垃圾话的神功,干脆就开了防火墙,全副心神都在听喻文州和张新杰的讨论。

这两人,一个思路严谨,一个海纳百川,都很有道理。

后来他们从比赛席转战到场馆附近的小吃店,就着小笼包和蒸饺的热气继续讨论,当张新杰第一个起身告辞时,肖时钦犹自埋头在纸上计算数值。

“喂。”

眼前有影子飞速地晃了几下,他一抬头,迎面一只飞快摇动的手,手的主人黄少天半侧着身子站在一旁:“肖时钦……是吧?我们要回去啦你行不行啊还在算,哎呀看你刚才说话挺利索的怎么现在有点呆,你住哪个酒店啊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?放心吧本未来剑圣是不会要你交保护费的!”

这一串迷路小孩专用语砸得肖时钦哭笑不得,他站起身,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:“没事,你们先回去吧,我就住在附近,算完这个数值就走。”说完犹豫了片刻,又轻轻道了句“不好意思”。

喻文州几乎笑出声,他一手扯过道个别都像是要滔滔不绝三千字气势的黄少天,四两拨千斤地掐断了黄氏长篇大论:“那么,下次见。”


下次之后还有下下次。

同期出道,黄金一代,都是玩战术的,还都是队内核心,所有的共同话题水到渠成。

绕开战队事宜,在单纯战术层面的探讨上,喻文州的思路更广,而肖时钦的思考更深,相得益彰,默契值可以打满分。

一开始是群聊——不是四期那个大群,有鉴于黄少天实在太吵,张新杰干脆拉了个三人小组,排外之意简直不言自明。后来有一天,喻文州拿着一份比赛分析(侧重点是枪系职业)私敲了肖时钦。

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的。

有时是战术探讨,有时是局面分析,交流频率以毫不引人注意的速度缓慢攀升,到了第六赛季,肖时钦看着经常混杂在雷霆战队成员中间的索克萨尔头像,丝毫不觉有异。

喻文州很聪明,是值得打败的对手,也是挚交。

甚至喻文州对肖时钦的称呼,从一开始的肖时钦,到肖时钦当了雷霆队长之后带一点笑意的肖队长,到后来据本人说图省事,直接省去了姓氏,更加亲密了不少。

肖时钦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地管喻文州叫“喻队”,他自己解释,喻文州一出道就是队长,叫着习惯。

这没什么奇怪的,说不定在韩文清的QQ上,宿敌一叶之秋的头像也排在头几位,叶秋嘴炮起来老韩长老韩短,韩文清照样一如既往地喊叶秋。


真正发觉有一些不对劲,是在第六赛季的夏天。

蓝雨在那一年拿了冠军,肖时钦在总决赛最后一场比赛开始前,接到一个G市归属的长途电话。

“时钦,”喻文州的声音在话筒对面沙沙作响,“最后一场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肖时钦莫名有点想笑,“等着看直播呢,过个半小时就开始了吧,怎么还没关手机啊?”

那头传来几声熟悉的笑,轻而缓,像夏天傍晚的风:“我是队长嘛,有特权。”

“很紧张?”

“为什么这样以为?”

“啊,我猜的。”肖时钦看着电视屏幕上正滔滔不绝铺垫决赛盛况的解说,屏幕左下方切过备战室的小画面,蓝雨众人一个不少,只剩喻队长不在屏幕里。

而他的声音,正沿着无线电波传到肖时钦的耳中,带一点信号不良的电流杂音。

“怎么说呢……我以为我会更紧张一些。”喻文州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,“其实第一年进决赛,哪怕输了,也是最好的成绩了。”

“可你不是这么想的。”

“你说得没错。”喻文州停顿了一下,换了个话题,“比赛结束了来G市吧,我请你吃饭。”

“呵呵,怎么那么好兴致?”

“嗯……就当是庆祝蓝雨夺冠?”

“……你是故意的吧,喻队。”对于这种听着嘲讽本质挑衅的邀约,肖时钦在字面意义上扶了一下额。

“开个玩笑。”喻文州在那头笑,“我说认真的,很久不见了,趁着夏休来玩一趟,如何?”

肖时钦想了想,没什么拒绝的意愿和理由。

只除了一丝似有若无的不安,仿佛一早知道有些事情将要发生。


肖时钦的G市之行结束得有些仓促。

最开始,一切都是令人愉快的展开。

对肖时钦来说,哪怕口头上吐槽着喻文州隐晦的嘲讽属性,然而毕竟是难得的挚友相见,又是夏休,作为战队队长时时绷紧的那根弦,也终于在G市潮热的熏风里微微松懈了几分。

或许是短暂地离开了战队和无穷无尽的战术思考,或许是岭南气候仿佛术士的魔法攻击,让人不经意间就已熏然欲醉。

如同悠长而舒缓的小夜曲,当一枚不和谐的音符跳荡而出时,肖时钦甚至有些回不过神。

喻文州有一个笔记本,在他们为数不多的碰面里,肖时钦时常看到喻文州在那上面写写画画,文字的多半是战术思考,不经本人同意非礼勿视的级别;而画面内容就五花八门多了,肖时钦确信自己看到过一叶之秋的账号卡形象,全明星分在同队时,还撞见过黄少天缠着喻文州画了个Q版的夜雨声烦,然后蓝雨剑圣开开心心地撕了那半页纸跟其他人炫耀去了,喻文州隔着几个身位注意到肖时钦的视线,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。

事情发生时,肖时钦坐在椅子里刷着ipad点两人份的夜宵——该说是职业病还是什么,一讨论战术就容易忘我,据说是本地著名茶餐厅的美食惨烈沦为陪衬,两人匆匆吃完就赶回酒店开了电脑——得亏这家是蓝雨合作酒店,房间内电脑网线读卡器一应俱全,而天知道喻文州怎么想的,他居然随身携带了不下五张账号卡(当然是小号),还有那个眼熟的笔记本。

肖时钦看着喻文州笑眯眯地从包里掏出账号卡,又掏出纸笔,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微笑的哆啦A梦。

聊得兴起就忘了时间,到后来肖时钦窝在椅子里点起了外卖——再怎么愉悦,脑力劳动还是非常有助消化——而喻文州走进了洗手间,水声哗哗,似乎在洗脸。

那个笔记本就这么摊开着,G市热,空调开得毫不省电,风扇缓缓扫动,笔记本的纸页簌簌作响,好像要在冷风的作用下狂喜乱舞,肖时钦生怕自己一个不慎看到战队机密,走过去想把那个本子关上。

视线落下时,摊开的那一页是他们方才的讨论,并不打紧,而在这一页的背后,隐隐透出一幅肖像画。

隔着纸页,笔迹看得不是很清楚,轮廓却非常熟悉。

戴着框架眼镜的,熟悉的形象。

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

这没什么。肖时钦想,单就自己知道的,喻文州还画过一叶之秋和夜雨声烦呢。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,合上了笔记本,又拿无线鼠标压在上面。

再拿起ipad,却什么也看不进了。


喻文州走出卫生间时,看到肖时钦保持着他进去时的姿势,手里端着ipad,对着窗台出神。

他看了看窗户,又看了看压在鼠标下的笔记本,不动声色地走过去。

“外卖点了吗?”

“哦。”肖时钦如梦初醒,放下ipad,推了推眼镜,“我按照点评推荐随便点了一个,不辣的,15分钟后到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“谢什么。”肖时钦看起来有点局促,“明明是我来打扰你的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趁着喻文州的视线转向电脑时,偷偷打量了一下对方,下定了决心似的,开口道:“我刚才,忽然想起战队里还有些事,我想,明天就回去了。”

“那么突然啊。”这么说着,喻文州的语调却很平和,好像在意料之中,“真遗憾呢,本来还想这两天再带你去几个有意思的景点,再考虑一下?机会难得哦。”

“不了。”肖时钦的脸上浮出一个略微不好意思的笑容,就像他有时面对媒体过分夸张的言辞或者过分尖锐的诘问,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时那样。

这个人出道三年,承担起雷霆队长的重任,也有两年了,哪怕在社交层面从未失礼、处事圆融,却时常会在特定情境下表现出朴素真挚、甚至有一点笨拙的样子。

喻文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,他的手指抚摩过笔记本的皮质封面:“那好吧,几点的航班,我送你。”

他用眼角余光看到肖时钦露出了一丝踌躇的神色,最后点了点头。


战队有事当然是借口,有鉴于此前毫无征兆,借口又太过拙劣——有九成可能,喻文州是心知肚明的。

肖时钦惯于研究战术,思路本就转得不慢,他有时看上去有一点呆,也是缘于思路一不留神就转了太多的弯。看到肖像画时的第一秒,他就想到了一叶之秋和夜雨声烦,也就立刻意识到了这中间的区别。

账号卡和人的区别。

当然,自欺欺人的层面上,大可以说喻文州还画过别的选手,比如往下翻一翻,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亲如家人的蓝雨战队成员,由此将设定依然限制在“挚友”这一层关系上。

但肖时钦非常清楚,并不是这样。

事到如今回头追溯,许多蛛丝马迹在很早之前就已露出端倪。

而一些看似凭空而来的预感,并非毫无事实依据。

比如有意无意的接近,恰到好处的关心;那份枪系资料开端的交流习惯,蓝雨与微草决赛前的那通电话。

以及这些天,喻文州看他的眼神。

是平静水面上微微闪烁的光。乍一看让人以为是阳光的反射,实际却是深水贝壳张开时的珠光。

飞机在上升气流中颠簸了一下,肖时钦正端着咖啡出神,褐色的液体溅了出来,他有些叹气,小心地把咖啡放到小桌板的杯槽处,撕开纸巾包装简单擦了擦。

还有什么可说的呢。

难道自己不是因为同样存有近似的心思和隐约的期待,才能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,并且迅速推断出真实吗?

还有另一个佐证,四期一群人性格都好相处,又有同期之谊,黄少新杰李轩沐橙云秀,他都叫得顺口自然,唯独对于喻文州,一直没想过改口。

是过分在意,却着意疏离的表征。

到现在,他连一分一秒都没有想过,要重新拉开与喻文州之间的距离——就连匆促的告别,也不过是害怕,害怕自己的无法克制。

有句话怎么说来的,排除所有的不可能,剩下的那个,哪怕再匪夷所思,也是真相。

肖时钦在有些颠簸的飞行中闭上眼,屏息凝神,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地,密集如同擂鼓。


知道了真相并没有改变什么。

七八赛季他们的交流与往日没什么不同,甚至因为种种繁忙的借口比以往更少了些,雷霆连着两年季后赛一轮游,蓝雨又一次打进决赛,却输给了技能点突然高出一截的轮回。

喻文州或许在等一个时机,而肖时钦不是没想过结局。

维持现状无疑是一种最节约成本的选择,他们都是聪明人,只要没有人率先迈出那一步,战队事务繁忙,都有一颗冠军的心,装聋作哑直到退役,退役之后一个在G市一个在W市,生活轨迹毫无重合,让彼此的交流顺理成章地淡下去。

时间的威力不可小觑。

都是擅长兵行诡道的行家里手,比拼耐心他们谁都不会输给对方。

直到肖时钦宣布转会嘉世。

喻文州盯着新闻发布会上一脸平静的人看了一会儿,又确认了一回自己亲耳听到的消息,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。

上QQ询问太容易被对方装死,而电话,那个人是不好意思不接的。

提示音响了三声,对方果然接了。

“喻队?”

“是我,”喻文州单刀直入,“你要去嘉世?”

“啊,你看到新闻发布会了吧。”

喻文州不接这个茬,直接道:“打挑战赛的风险——”

“我想过了。”对方接得平静而从容,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。

“……”喻文州一时无话,沉默了一刻又说,“你几点的航班,我来送你。”他没有问几号,而是迅速在心里敲定了一个日期,也就是转会窗正式开启的那一天。

“啊?”肖时钦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瞬茫然,“你从G市飞过来送我去H市?不必了吧。”听起来如魔似幻,令人匪夷所思。

“几点?”喻文州坚持。

“真的不必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那好吧。”喻文州说,“一路顺风。”

他没有再等肖时钦回复,挂了电话开始搜相关讯息,搜完之后拖出QQ联系人列表,给灰色头像的鬼魅才敲了一段留言。

没隔多久,那个头像就滴滴跳动起来。

雷霆的副队给出了答复。


在将要进入安检通道时,肖时钦看到一个熟悉的,本不该出现在天河机场的身影。

他微微晃了一下神,转头对依依不舍目送他的雷霆众人道:“快回去吧,不要耽误了训练。”

这训练最早只有肖时钦自己,趁着夏休期大块的时间集中精力整理资料分析战术,后来这件事被副队长知晓,自觉自愿留下来陪伴队长加训的人越来越多,终于发展成了全员集训。

赶也赶不走,肖时钦无奈,只好自己动手,制定了一份相对宽松的训练计划,同时严令,夏训时间不得超过十天。

好在有方学才善解人意地帮腔,大队人马尽管恋恋不舍,还是走了。

肖时钦松了口气,没有继续走向安检通道,转了个方向,在一排座椅前站定。

有个他很熟悉的人坐在那里,戴着一副欲盖弥彰的眼镜,大约是平光的,腿上摊开一份新出的《电竞时代》。

喻文州抬起头,极其自然地冲他笑了笑,不知是不是错觉,那神色里有一点细微的得意,仿佛在说“我就知道,你会看到我的”。

离登机还有片刻,肖时钦索性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,沉默了一刻,才道:“没想到你真的会来。”

“其实你想到了。”

“……好吧,瞒不过你。”与其说想到,不如说他在心底曾经隐晦地抱有这样的期待,而喻文州让这个期待成为了现实。

肖时钦问:“怎么知道的航班时间?我记得嘉世并没有公布这样的细节。”

“我不知道,但有人一定会知道。”喻文州慢悠悠地说,“我跟雷霆的副队说,想在今天上午约一场友谊赛,被他直接拒绝了。他说,他们全队都有事外出。”

肖时钦恍然。

在肖时钦已经确定转会的情况下,以方学才的个性,遇到这样的事必然会征询队内意见,这个时间点,能让他直接拒绝的理由,算来算去都只有一个。

“我猜你是今天去H市,W市飞H市的航班就那么几趟。”喻文州继续道,“我不知道你是上午还是下午,就随意碰了个运气问了问方副队。刚好碰到了。”他眨了眨眼,轻松地笑了笑。

肖时钦凝视着那个笑容,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涩:“万一学才没有回复你呢?”

“那也没什么。”喻文州说,“我一开始,就买好了昨天过来的机票,如果不知道确定的时间,最好的办法,就是在机场等。”

他侧过头,对上肖时钦的目光:“总会等到的。”

有什么东西在对视的目光里呼之欲出,有什么东西一路喧嚣滚烫烧过周身所有的血管。

肖时钦下意识地双手交握,用力到指节泛出了青白色。

“那你……又为什么要来?”他哑着声音问。

“官方辞令的话,应该说,作为好友,想来告诉你在挑战赛有一个多么难缠的对手;至于我个人——”喻文州停顿了一下,好笑地看着肖时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,“我的想法,你不知道吗?”

所有的暗示,你都明白;所有的举动,你都知晓缘由。

所有的心意,任你凭自己的意愿去解读。

迈出那一步的人是我,而所有的主动权,都在你。

肖时钦移开视线,仿佛对机场的地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,他的右手抬了抬,然后轻轻覆在喻文州的手背上。

“文州。”肖时钦的声音很平稳,没有颤抖,喻文州侧过脸,而对方固执地扭过了头,“我很紧张,你别看我。”

喻文州忍俊不禁,从善如流地把脑袋转回去:“好。”

他知道,这就是回答了。

一粒火种坠在冰霜覆盖的森林,河川解冻,水面漂着浮冰,冻土之下冒出绿芽。


-FIN-


2017/3/14 6:31


昨天晚上写了2/3,我从未想过会鸡血到凌晨5点爬起来写完它。

而居然赶上了白色情人节,节日快乐!=w=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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